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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明代 汤显祖婚走/译文婚走：杜丽娘和柳梦梅结婚后偷偷离开南安，潜行临安。石道姑扶杜丽娘上台杜丽娘：似笑如痴，令人无限感叹，这段未了的梦中情缘竟然又重续了。石道姑：你从地府归来，起死回生。杜丽娘：姑姑，我挣扎想起身，无奈全身软绵绵，就像是个软趴趴的婴孩儿。合唱：还神魂未定，就怕没有完全魂定，一抱入怀就像一阵烟似的，不见了。 杜丽娘：三年来眉头紧锁，睡梦里都是荒草孤坟，只担心黄土洒落在我的衣裙上，长眠损坏了我的妆容。石道姑：风波未定，香炉重新点燃，这到底是神？鬼？还是仙呢？杜丽娘：姑姑，我死去三年，因为一点情缘未断，再次重生，多写柳郎和姑姑肯信任我并救助之恩。又用美酒羹汤为我保养身体。这几天，就已经觉得精神好多了。石道姑：好说，秀才三番五次央求我，想让我为你们主婚成亲呢。杜丽娘：姑姑，这事还早，还需去扬州，问过我爹娘，请个媒人才好。石道姑：你想的周全，这也由你。想问小姐一句，前生的事，可还记得？ 杜丽娘：前生的事，我记得。因为伤春而生病而亡，深陷在春游的一个梦境里不可自拔。我自画了一幅小像，留在太湖石，被柳公子捡到。他是那般的恭敬、膜拜，千呼万唤，整天叫着观音、姐姐，呆呆的盼着，嘴巴都叫歪了。石道姑：这个我也听到过，小姐你在阴间怎么得知？杜小姐：虽然埋在地下，但耳朵热。被他的一片赤诚打动，然后就走出地府，活生生还了阳。石道姑：秀才来了。 柳梦梅：这么美的容貌在底下埋了这么久，却又出现在这个繁华世界，你看她头插金钗，脸颊含笑，摆动着腰间的裙带，很是娇羞。（拜见作揖）丽娘妻！姐姐，我把你从坟墓里扶出来再次重生，美似杨妃。杜丽娘：你的重生之恩，重似父母。柳梦梅：那正好今晚咱们就把婚事办了吧。杜丽娘：我还有些懵懂，精神不好。柳梦梅：刚才还说精神好多了，敢不是有事欺瞒我。杜丽娘：秀才，你还记得，书上说：“成亲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。”柳梦梅：前天随眼不是钻洞相见，你的墓穴我都进过了，小姐今天怎么又背起书来了。杜丽娘：秀才，现在与前些时候不同，前夜我还是鬼，但今天是人，鬼可以只讲情分，但人是要讲究实实在在的礼仪礼节的。你听我说来。 杜丽娘：我从黄泉下走出来，能见到青天白日全靠你，秀才啊，你受得起我三生三世以身相许的大恩。只是少了一个正式的官媒。结婚要父母在堂才可以。柳梦梅：成了亲，再去寻访岳父岳母，不是给他们天大的惊喜吗？要媒人，石道姑就可以啊。杜丽娘：秀才，你急什么？也就是几个晚上的事。柳梦梅：现在是什么时候？杜丽娘：你真是个心急好色的秀才！柳梦梅：小姐，你顽皮了！杜丽娘：秀才，你也顽皮呢，不是我耍滑头作怪故弄玄虚。柳梦梅：那是为啥？杜丽娘：我刚刚起死回生，神魂都尚未完全稳定，身体虚弱，怎么经得起你夜里云雨折腾？就容我先休息片刻可好？ 陈最良：深深地院落里，只有花影绰绰，草木萧萧。有人在不？我是陈最良，来看柳秀才。（众人大惊）柳梦梅：陈老师老了，怎么办才好？杜丽娘：姑姑，你去开门，我躲起来。陈最良：还奇怪啊，怎么我从窗外就能听到有女子的声息，还闭门不开？（又敲门）柳梦梅：是哪个？陈最良：陈最良。柳梦梅：是您老大驾光临啊，我整理下衣冠特来迎接，迟了一会。陈最良：有些奇怪。柳梦梅：什么奇怪？ 陈最良：这里不是约会的地方，怎么会有女娃的声音传出来，让我心生怀疑。石道姑：原来是陈教授来了。陈最良：我说怎么有娘们的声音在里面，原来是老姑姑在此。石道姑：是的。院里要做法事，莲花观里来了个小道姑。陈最良：就是你前日拿药的时候讲的那个小姑子？石道姑：是另外一个。陈最良：好啊，这梅花观越发人气旺盛了，托杜小姐的福。我这次过来是想越柳秀才，明日备一点祭祀的酒食，一起去给杜小姐上下坟。没别的事，这就告辞了。明天的约会不要忘记了。柳秀才：承蒙您带我祭奠，这姑姑也不拿出来个茶招待一下，回头再招待你。陈最良：回头再叙，走了。 柳梦梅：这陈老师可是走了，请小姐出来。石道姑：咋办？咋办？陈先生明天要去上坟，马上就要露馅了！事情一旦败露，一是小姐会有妖艳蛊惑的名声。二来有损太守的家风。三秀才也会被人耻笑说被蛊惑。四我也有盗墓挖坟的罪行。这可怎么办？杜丽娘：姑姑，这怎样做才好呢？石道姑：小姐，这柳秀才反正也准备去临安应试，不如先把婚事办了，叫个人雇条船，趁夜里没人看见，你随他去吧。怎么样？杜丽娘：这样也好。石道姑：这里有酒，你两个就在此磕头，交拜了天地吧。 柳梦梅：三生有幸，能遇此良缘。我们一起举金杯同饮这杯合卺酒，墓田里新酿的春酒，喝下去面色艳若桃花。杜丽娘：我因为伤春病逝，就好像做了一场宿醉的梦，三年后醒来了。就是觉得，看相公你器宇轩昂，人中龙凤，我这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腐朽之身，怎么配得上？柳梦梅：怎能这么说！柳梦梅：我们相逢在走投无路之时，良宵一刻，怎会生出嫌隙猜疑？如能与小共度春宵，比金榜题名还值得。像杜兰香这样的仙女在书斋里端坐着，即便像柳永这样的才子，恐怕也不能坐怀不乱。杜丽娘：满怀心事，被深夜的鼓声催促的越发不安。柳郎，我现在还是完璧之身。柳梦梅：我们两个已经同眠几晚，身体怎么可能还完好如初？杜丽娘：前时幽会，那是我的魂，现在还是正身。所以现在依然是女孩儿家的处子之身。撑船的艄公上台船公唱词：春娘爱上酒家楼，不怕归迟总不愁，推到那家娘子睡，且留教住要梳头。癞头：船，船，船来，到临安去。船公：来，来，来，去临安。癞头：门外船已经到了，相公带小姐出来，赶紧上船吧。石道姑：相公，小姐，你们小心上路啊。柳梦梅：小姐一路上无人照看，烦请姑姑与我们一起去吧，等我做了官回报您的大恩。石道姑：我东西都没有收拾。（转身自言自语）如果盗墓事发一定会牵连我，还是走为上计。（回转身）也好，相公赏我这癞头侄儿点什么。让他跟我看着们，我这就陪伴小姐一同去。癞头：好的。柳梦梅：就把这件我随身穿的外套赏给他吧。癞头：谢了，如果事发，怎么说辞呢？柳梦梅：就说不知道罢了。癞头：那就起行吧，我秃头癞权当个道童在这里守院，道姑去做她的丫头。（众人上船）唱词：告别南安张开船帆连夜急行，比翼双飞前往临安去！(杜丽娘现悲伤神色)柳梦梅：你怎么掉下眼泪来？杜丽娘：感叹从此后天涯路远，我在南安长大，死后葬在这里，三年未归，还阳后就要离开，不忍伤感。合唱：今夕何夕？从此后，情脉脉，意浓浓。柳梦梅：我们就像古人倩女离魂后又还魂结合的故事一样，看芙蓉花开并蒂朵朵开。（丽娘叹息）为啥又掉眼泪？杜丽娘：想当初我孤零零一个人，形单影只，相思而死，没想到此刻竟然能如愿以偿，好怕是一场梦。石道姑：夜深了，把船停下来，你们休息吧！柳梦梅：新婚蜜月，在这小舟中自有一番风花雪月的情趣！柳梦梅：我们共赴佳期良辰，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通通抛到脑后。杜丽娘：柳郎，我今天才知道在世间，竟能如此的开心快乐。在棺材里，也有过幽会，但来去匆匆，不能长相厮守。今夜哦，终于把放宽身心，与你从容缠绵。石道姑：在河上舟中，你衣服不要穿的太紧了，请宽衣解带，放轻松。柳梦梅：远山横如眉，小船儿悠悠荡漾，这样的欢会同眠，真是人间至乐！堪比天上人间。柳梦梅：情根一生，生生世世便再也无法还完。杜丽娘：那座孤坟就是我曾经的望夫台啊。已经渐行渐远，看不见了。柳郎，我和你死里逃生，此生此世的情缘比海更深，愿今后执子之手，生死契阔。本场完【原文】【意难忘】
[净扶旦上]
旦：如笑如呆，叹情丝不断，梦境重开。
净：你惊香辞地府，舆榇出天台。
旦：姑姑，俺强挣作，软咍咍，重娇养起这嫩孩孩。
合：尚疑猜，怕如烟入抱，似影投怀。
【画堂春】
[旦] 蛾眉秋恨满三霜，梦余荒冢斜阳。土花零落旧罗裳，睡损红妆。
[净] 风定彩云犹怯，火传金灺重香。如神如鬼费端详，除是高唐。
[旦] 姑姑，奴家死去三年。为钟情一点，幽契重生，皆亏柳郎和姑姑信心提救，又以美酒香酥时时将养。数日之间，稍觉精神旺相。
[净] 好了，秀才三回五次，央俺成亲哩。
[旦] 姑姑，这事还早。扬州问过了老相公、老夫人，请个媒人方好。
[净] 好消停的话儿。这也由你。则问小姐前生事可都记得些么？
【胜如花】
旦：前生事，曾记怀。为伤春病害，困春游梦境难捱。写春容那人儿拾在。那劳承、那般顶戴，似盼天仙盼的眼咍，似叫观音叫的口歪。
[净] 俺也听见些。则小姐泉下怎生得知？
旦：虽则尘埋，把耳轮儿热坏。感一片志诚无奈，死淋侵走上阳台，活森沙走出这泉台。
[净] 秀才来哩！
【生查子】
生上
艳质久尘埋，又挣出这烟花界。你看他含笑插金钗，摆动那长裙带。[见介] 丽娘妻。[旦羞介]
[生] 姐姐，俺地窟里扶卿做玉真。
[旦] 重生胜过父娘亲。
[生] 便好今宵成配偶。
[旦] 懵腾还自少精神。
[净] 起前说精神旺相，则瞒着秀才。
[旦] 秀才，可记得古书云：“必待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。”
[生] 日前虽不是钻穴相窥，早则钻坟而入了。小姐今日又会起书来。
[旦] 秀才，比前不同。前夕鬼也，今日人也。鬼可虚情，人须实礼。听奴道来：
【胜如花】
旦：青台闭，白日开。[拜介]秀才呵，受的俺三生礼拜，待成亲少个官媒。[泣介]结盏的要高堂人在。
[生] 成了亲，访令尊令堂，有惊天之喜。要媒人，道姑便是。
[旦] 秀才忙待怎的？也曾落几个黄昏陪待。
[生] 今夕何夕？
旦：直恁的急色秀才。
[生] 小姐捣鬼。
[旦笑介] 秀才捣鬼。不是俺鬼奴台妆妖作乖。
[生]为甚？
旦：[羞介]半死来回，怕的雨云惊骇。有的是这人儿活在，但将息俺半载身材。[背介]但消停俺半刻情怀。
【不是路】
末上
深院闲阶，花影萧萧转翠苔。
[扣门介]人谁在？是陈生探望柳君来。[众惊介]
[生] 陈先生来了，怎好？
[旦] 姑姑，俺回避去。[下]
末：忒奇哉，怎女儿声息纱窗外，硬抵门儿应不开？[又扣门介]
[生] 是谁？
[末] 陈最良。[开门见介]
生：承车盖，俺衣冠未整因迟待。末 有些惊怪。生 有何惊怪？
【前腔】
末：不是天台，怎风度娇音隔院猜？
[净上] 原来陈斋长到来。
[生] 陈先生说里面妇娘声息，则是老姑姑。
[净] 是了，长生会，莲花观里一个小姑来。
[末] 便是前日的小姑么？
[净] 另是一众。
[末] 好哩！这梅花观一发兴哩。也是杜小姐冥福所致。因此径来相约，明午整个小盒儿，同柳兄往坟上随喜去。暂告辞了。无闲会，今朝有约明朝在，酒滴青娥墓上回。
生：承拖带，这姑姑点不出个茶儿待。即来回拜。
末：慢来回拜。[下]
[生] 喜的陈先生去了，请小姐有话。[旦上介]
[净] 怎了，怎了？陈先生明日要上小姐坟去。事露之时，一来小姐有妖冶之名，二来公相无闺阃之教，三来秀才坐迷惑之讥，四来老身招发掘之罪。如何是了？
[旦] 老姑姑，待怎生好？
[净] 小姐，这柳秀才待往临安取应。不如曲成亲事，叫童儿寻只赣船，夤夜开去，以灭其踪，意下何如？
[旦] 这也罢了。
[净] 有酒在此。你二人拜告天地。[拜，把酒介]
【榴花泣】
生：三生一会，人世两和谐。承合卺，送金杯。比墓田春酒这新醅，才酦转人面桃腮。
旦：[悲介]伤春便埋，似中山醉梦三年在。只一件来，看伊家龙凤姿容，怎配俺这土木形骸！
[生] 那有此话！
【前腔】
生相逢无路，良夜肯疑猜？眠一柳，当了三槐。杜兰香真个在读书斋，则柳耆卿不是仙才。
旦[叹介]幽姿暗怀，被元阳鼓的这阴无赖。柳郎，奴家依然还是女身。
[生]已经数度幽期，玉体岂能无损？
[旦] 那是魂，这才是正身陪奉。伴情哥则是游魂，女儿身依旧含胎。
[外扮舟子歌上] 春娘爱上酒家子楼，不怕归迟总弗子愁。推道那家娘子睡，且留教住要梳子头。
[丑扮疙童上介] 船，船，船，临安去。
[外] 来，来，来。[拢船介]
[丑] 门外船便，相公纂下小姐班。
[净辞介] 相公、小姐，小心去了。
[生] 小姐无人伏侍，烦老姑姑一行，得了官时相报。
[净] 俺不曾收拾。[背介]事发相连，走为上计。[回介]也罢，相公赏侄儿什么，着他和俺收拾房头，俺伴小姐同去。
[丑] 使得。
[生] 便赏他这件衣服。[解衣介]
[丑] 谢了，事发谁当？
[生] 则推不知便了。
[丑] 这等请了。秃厮儿堪充道伴，女冠子权当梅香。[下]
【急板令】
众
[上船介]别南安孤帆夜开，走临安把双飞路排。[旦悲介][生] 因何吊下泪来？
旦
叹从此天涯，从此天涯。叹三年此居，三年此埋，死不能归，活了才回。
合
问今夕何夕？此来魂脉脉，意咍咍。
【前腔】
生
似倩女返魂到来，采芙蓉回生并载。
[旦叹介][生] 为何又吊下泪来？
旦
想独自谁挨，独自谁挨？翠黯香囊，泥渍金钗。怕天上人间，心事难谐。[合前]
[净] 夜深了，叫停船。你两人睡罢。
[生] 风月舟中，新婚佳趣，其乐何如！
【一撮掉】
生
蓝桥驿，把奈河桥风月筛。
[旦] 柳郎，今日方知有人间之乐也。七星版，三星照两星排。今夜呵，把身子儿带，情儿迈，意儿挨。
净
你过河衣带紧，请宽怀。
生
眉横黛，小船儿禁重载？这欢眠自在，抵多少吓魂台。
【尾声】
生
情根一点是无生债。
旦
叹孤坟何处是俺望夫台？柳郎呵，俺和你死里淘生情似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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